2020-12-09 16: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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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大爷在西安市某村有一套老房子。2010年，老房子周边道路扩建，统一拆迁，王大爷因此置换到某安置小区两套房屋及车库。考虑到未来的养老问题，同年7月22日，王大爷、李大妈夫妇共同和儿子小王签订住房、养老协议，协议约定拆迁所得的两套房屋及车库产权归小王所有，小王将其中一套房屋及车库简单装修后给王大爷、李大妈居住至终老。此外，小王帮王大爷偿还债务1万元，每年支付老两口养老金1.2万元。协议签订后，王大爷、李大妈如期住进新房，小王也按照约定偿还债务、支付赡养费。
矛盾缘起于另外一桩拆迁纠纷。王大爷在当初退伍之后，承包了村委会4间房屋开办实业公司，后村委会搬迁，要将房屋拍卖。小王拍下4间房屋，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改扩建，开办超市对外营业，王大爷、李大妈则一起在超市内帮忙。2013年10月，小王经营的超市遇到征地拆迁，拆迁面积达1406平方米，小王领取了拆迁安置补偿。王大爷认为，超市拆迁款中应有自己的一份，但小王却不这么认为。自此后，小王和父母之间因超市拆迁产生矛盾，继而发展到对簿公堂。
王大爷、李大妈于2015年1月12日、2016年5月25日两次诉至法院，要求小王按照协议约定支付赡养费、医疗费。经法院判决后，两案均进入执行程序。但是，王大爷、李大妈的赡养问题并没有因此解决。其后，王大爷与小王因2018年医疗费及2019年上半年医疗费的给付问题再次产生纠纷，王大爷、李大妈分别于2019年3月25日、2019年7月12日提起第三次、第四次诉讼。
目前，王大爷身患癌症，李大妈也因年事已高需终身就医。原本应享天伦之乐的两位老人，却奔波在家庭和法庭之间。无奈之下，王大爷、李大妈第五次起诉小王，要求撤销双方签订的住房、养老协议中两套房屋及车库的产权归小王所有的条款。待小王返还房屋及车库后，老夫妻打算以房养老。
法院受理此案后，承办法官实地走访了解案情，考虑到这个案件缘起赡养，但又与常规的赡养纠纷有所不同，法院决定前往王大爷所在村进行巡回审理，周边百余名群众在家门口旁听了庭审。
庭审中，小王提出三点异议，一是原老房子并非王大爷、李大妈的共同财产，而是家庭共有财产，造房子时他已13岁左右，也出人出力了，应享有一定份额。1992年，他与父母进行了分家，他和妻子居住在东面，父母住在西面。后房屋拆迁，拆迁所得的新房也由其进行修缮、装修，基于该事实，他也是房屋所有权人之一。二是他一直在履行赡养义务，为王大爷支付医疗费、赡养费且数目巨大。三是涉案住房、养老协议的性质并非赠与，而是对家庭财产的分配。而且，撤销权也因经过1年的期限而消灭。
王大爷、李大妈则提出不同看法。他们表示，拆迁老房由王大爷一手建造，小王并未实际参与，且产权证登记在王大爷名下，应为王大爷、李大妈共同所有。2010年双方签订的涉案合同是王大爷、李大妈为解决养老问题而签订的，系附义务的赠与合同。2015年王大爷身患癌症，小王拒不支付医疗费，也未前往探望，其心灰意冷之下才想要撤销赠与。现合同中约定的房产尚未办理房产证，也未过户到小王名下，事实上该赠与行为尚未完成。依据合同法规定，赠与人在赠与财产权利转移之前可以撤销赠与。
审理过程中，主审法官多次组织双方到庭调解。王大爷、李大妈也曾表示只要小王按照赠与协议按时履行赡养义务，其同意撤诉，但小王坚持了降低赡养费的要求。其间，小王主动提出愿意按约履行赡养义务，但王大爷、李大妈已不再信任儿子的承诺，坚决要求撤销赠与、以房养老，调解陷入僵局。
法院审理后，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》的相关规定，认为王大爷、李大妈以赠与房产的形式换取儿子的养老送终的目的，作为子女的小王，不论是出于法律上的赡养义务，或是基于协议中的养老条款，还是出于基本道德义务，都应对老人履行赡养义务。王大爷、李大妈均身患疾病，不仅需要子女物质上的支持，也需要一个平和、温暖的家庭环境，而小王不履行相应的义务，给两位老人的心理造成巨大的精神负担。因此，小王的行为既违反了法定的赡养义务，也违反了赠与合同约定的义务。根据《合同法》第一百八十六条“赠与人在赠与财产的权利转移之前可以撤销赠与”以及第一百九十二条：“受赠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，赠与人可以撤销赠与：（一）严重侵害赠与人或者赠与人的近亲属；（二）对赠与人有扶养义务而不履行；（三）不履行赠与合同约定的义务”之规定，王大爷、李大妈有权撤销赠与。
据此，法院一审判决支持王大爷、李大妈的诉讼请求，撤销王大爷、李大妈与小王于2010年7月22日签订的“住房、养老协议”第一条中的条款；小王于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三十日内向王大爷、李大妈返还坐落于该安置小区的另一套房屋及汽车车库。
小王不服判决，提起上诉。2020年3月24日，西安中院经审理后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二审判决生效后，小王始终未履行义务。目前，本案已进入执行程序。
本案三个争议焦点的认定
围绕双方争议焦点，法院首先认定了关于被拆迁房屋的性质。农村宅基地房屋的权属认定，应当结合权属证明及建造情况予以认定。本案中，王大爷的老房子是王大爷、李大妈于1983年婚后建造，且房屋产权登记在王大爷名下，小王此时年王尚幼，无法参与建造；虽然父子均李述曾于1992年分家，但仅限于分开吃住，未另立房产证及另申请宅基地，不能改变房屋所有权的性质。小王称其对房屋进行了修缮、装修，但没有提供相应证据证明。且小王在婚后不久也搬离了老房子并将户口迁出该村。综上，可确认王大爷、李大妈系被拆迁房屋的所有权人。当该房屋被拆迁，王大爷、李大妈同时也是拆迁利益的享有者，即拆迁新得的两套房屋、两个车库的实际权利人。
第二，关于“住房、养老协议”的性质。虽然“住房、养老协议”中未出现“赠与”“转让”字样，但王大爷、李大妈同意将原本由其夫妇共有的房屋划归小王所有，符合赠与的本意。从双方签订的条款看，双方约定王大爷、李大妈赠与房产权利的同时也为小王设定了义务，其中有些义务系法定义务，比如支付赡养费、医疗费；有些义务系约定义务，比如还债、装修房屋等。故该协议的性质为附义务的赠与合同。
第三，关于王大爷、李大妈是否有权撤销的问题。王大爷、李大妈将涉案房屋赠与小王，其目的是为了获得子女更多照顾，安享晚年。但小王自2015年起就拒不履行赡养、支付医疗费的义务，导致多次诉讼，并进入执行程序，甚至在执行程序中仍拒绝支付，导致被采取强制措施。可见，小王主观上没有照料、慰藉老人的意识，客观上也未主动承担起赡养的责任，该行为既违反了法定的赡养义务，也违反了赠与合同约定的义务。小王称该撤销行为已经超过了1年的撤销权行使期间，但因赠与的房产尚未办理房产证，也未过户到小王名下，事实上该赠与行为尚未完成。故王大爷、李大妈在赠与财产权利转移之前可以撤销赠与。
《老年人权益保障法》
《合同法》
《民法典》（2021年1月1日开始实施）
来源：人民法院报
